与尸体共舞（八）
…………
“……情况不错，不过还得留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
“谢谢医生啊。”
“不用谢我，你们倒是该去谢谢叶医生……”
…………
朦朦胧胧的，鞠婧祎中途醒过几次，又马上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个类似医院病房的地方醒来，外面阳光明媚，几道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落在了她身前的被单上，温暖又平和。
床头放着一杯水，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药片。
梁宇函就守在她的床边，头靠着床沿睡着了，他的脸色不太好，梦中还皱着眉头，白净的皮肤上黑眼圈格外明显。
鞠婧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除了肌肉有些酸疼外没有任何不适，连发烧似乎也完全好了，不过可能是药物原因，看东西还有些模糊。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以前上学的时候由于学习压力太大，抵抗力也跟着下降，换季的时候尤其容易发个烧感个冒啥的，吃完药就会变成这样。
不过可能是因为能享受无微不至的照料的原因，她也不是很讨厌生病。
在床上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默默的注视着梁宇函的睡颜。
他应该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所以现在睡的格外的沉。
如果不是梁宇函，鞠婧祎想，或许自己真的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学生，刚刚从某一次病中醒来，等病好了就得回去上课了。
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被后桌的李艺彤死缠烂打借数学作业。
她会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你笑，明明可爱的像只海豹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气个半死。
………不过现在，她们的母校说不定已经被丧尸占据了。
适应了现在的身体状况，鞠婧祎有些踉跄地起身出了房间。
外面有不少人，不断从她身边经过，有的会打量她几眼，更多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任何停留。
除了穿着白大褂的，还有几个穿着制式服装的人，有点像是军装，但是跟她认知中的军装又有些不同。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穿着这种军装的人，鞠婧祎的视线一瞬间就被他吸引住了。
他的身材挺拔，在亚洲人中少有的高，隔着硬质的布料也能看到隐约勾勒出的健美的身材。
不过真正让鞠婧祎注意的是他的脸——
这张脸太难忘了。
他正是开枪的那个人！
鞠婧祎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她本来以为自己还会找很久。
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也或许是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一次普通任务中遇到的普通女孩，径直越过了她。
这给了她很好的机会，轻松绕到了他背后。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本来连路都走的歪歪扭扭的鞠婧祎居然从挂吊瓶的支架上掰下了一段锋利的空心钢管。
她记得之前梁宇函跟她说过，这种空心管能起到血槽的作用，随着其扎入身体，大量的血液会沿着空心涌出。相比起利器造成的伤害，很多情况下大量失血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
鞠婧祎因为紧张咽了咽有些干涸的喉咙，她觉得自己现在异常的兴奋，好像身体已经摆脱了意识操控，全凭肾上腺素主导。
她的注意力格外的集中，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只要毁灭掉这个人……
就在她举起钢管的下一秒，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强硬地把她拉进了转角后。
“你疯了吗！”
叶轻欢有些怒火中烧，自己好不容易用各种关系保住了她，她居然想去杀人。
简直是疯了！
但当她与鞠婧祎对视时，责骂的话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嘴唇紧抿，因为晕厥时间太久而有些干裂发白，而她的眼睛却是红的吓人。
如果不是她仔细检查过鞠婧祎，都要被她这幅丧尸一样的模样给吓住。
鞠婧祎这时候才如梦初醒一般。想到自己刚刚疯狂的举动，后背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如此，她手中紧握的钢管也丝毫没有放松。
叶轻欢犹豫了一瞬，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心神不宁的鞠婧祎进了一个小房间。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刚刚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见鞠婧祎沉默不语，她让鞠婧祎先坐在沙发上，边观察她的表情边一字一句地问她。
“你还想不想帮李艺彤了？”
如果不是看到鞠婧祎这副模样，如果不是对她有些了解，叶轻欢决计不敢轻易的说这些。
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说出口了，有些事就瞒不住了，有些人也注定会被牵扯进来。
下一刻，叶轻欢的衣领就被揪住了。
“李艺彤！”鞠婧祎的力气意外的大，她被鞠婧祎勒得有些呼吸困难，“…李艺彤还活着对不对！”
叶轻欢皱着眉，最后还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沙发上的人一瞬间仿佛泄了气一般瘫了下去，叶轻欢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滴水珠落在了自己手背。
她叹了口气，递给鞠婧祎一包纸巾，坐在了沙发另一边。
“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李艺彤被单独隔离了，我也没办法见到她。”
叶轻欢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由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鞠婧祎。鞠婧祎展开布，里面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的手枪。
“现在你先告诉我，这枪是哪里来的。”叶轻欢盯着她，鞠婧祎敏锐的发觉到她语气有些焦急。
这枪是李艺彤被自己堵在厕所里时悄悄塞给她的，还简要给她说明了下怎么上膛、怎么换弹匣。
“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有一把枪我也能放心一点。”
鞠婧祎当时并没有来得及问李艺彤是从哪里搞来的枪，所以她对这枪的来历也是一无所知。
她也不傻，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信任叶轻欢，她们萍水相逢，一起生活了几天而已，连熟悉都谈不上。
何况叶轻欢在这里如鱼得水，还有着自己的休息室，说她跟那些人不认识鞠婧祎都不相信。
但是如果她不相信叶轻欢的话，那么意味着李艺彤的事，她也可能只是在骗她而已……
鞠婧祎一时间沉默下来。她想说她根本不知道这枪是怎么回事，但是内心还是有着隐隐的期待。
就像被把握住了心理的被骗者，明明知道其中的风险，却仍然被巨大的诱惑蒙蔽了理智。
叶轻欢似乎猜到了鞠婧祎在想什么，只好先一步步的向她解释。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这枪是李艺彤给你的…”
“…你也不用这么警惕，如果我不是想帮你，根本不用冒险把枪先藏起来…”
鞠婧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这些，她并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也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
现在她彻底清醒过来了，既然不知道叶轻欢打的什么主意，那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问出她想知道的线索。
她打断叶轻欢，冷冷地看着对方。
“你既然说你没有见过李艺彤，为什么知道她还活着？”
“…………”
叶轻欢可疑的沉默了。
鞠婧祎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这无疑是让她最难接受的结果。
“你骗我？！”
她眼前阵阵发黑。
可能是大脑里还保留着不愿意回忆的东西，即使她努力的不去想，也慢慢的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
她跑出车外时感受到的微风、有些发软而使她险些跌倒的腿、空气里飘散的淡淡的腐臭和夕阳下橘红色的天空…
一点点开始侵蚀着她的感官。
她拼命想要挣脱，却被人从身后用手肘箍住。
脖子上一阵刺痛，她随即昏了过去。
倒下前她模模糊糊看到身后不远处梁宇函和李原宇与那些人发生了冲突，场面混乱……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眼前猩红的血迹，粘稠又醒目，缓慢的在白色的水泥地上蔓延……
李艺彤……真的还活着吗？
她为什么要跑呢？
她不跑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当作可疑的目标了？
叶轻欢真的会想办法救她吗？
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救她？
……………
李艺彤离开时最后那个眼神不断在脑海里出现，与她倒下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
“青韦？”
她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又在一瞬间溜走了。
鞠婧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叶轻欢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你就是青韦吧？我听见李艺彤这样叫过你。”
叶轻欢没有再纠缠之前那个问题，直接换了个话题。她慢慢悠悠的倒了杯水放在鞠婧祎面前，眼里满是审视的光。
“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李艺彤经常提起你。”
鞠婧祎的一丁点希望都已经在刚才熄灭了，她的眼神灰暗，似乎连恨意都失去了痕迹。
愣愣地听叶轻欢说起曾经李艺彤不为自己所知的过去，或许是消极让她反而放松下来。
“提到我？”
叶轻欢点点头，开始平静地述说。
“这本来不应该是你能接触到的秘密。”
“你们应该都不知道李艺彤曾经作为志愿者参加过一个研究的事。
当时我是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我们研究的课题是如何将几种不同病毒进行改造来合成一种新型病毒，并由其制作成作用更广泛的抗体……
……经过动物实验阶段后这种抗体反应效果很好，于是我们马上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但是这次抗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我们分别在300多种动物身上做了实验，只有13种动物没有任何效果，而临床试验中，这种抗体却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毒副作用。
当时第二轮参与注射这种抗体的300多名试验者中，死亡率竟然超过了一半，剩下的试验者也有非常明显的副作用，有的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有的直接成了植物人…于是研究被强行终止了，我们的研究团队也就此解散……
除了第一轮的试验者外，第二轮只有11名试验者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所有幸存者最后都签订了保密协议，也拿到了丰厚的回报或者赔偿……
直到事情结束后我们才发现，这次的失败是因为原本的病毒原体已经产生了变异，第二轮临床试验时我们所使用的抗体，是病毒原体变异过后制作的。
但为时已晚，当局已经下达了命令，彻底清理了实验数据和成品、半成品……
这么重大的事故本来是相当严重的，我们有可能终生无法再参与相关工作……但是最终通过申诉，我们只是被禁止继续研究这个课题…”
“而李艺彤，”叶轻欢靠近鞠婧祎，压低了声音，“就是第二轮临床试验中实验组的志愿者之一，我是她的负责人。”
“她是第二次变异抗体实验成功的稀有的十一人之一，有着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局面下。”
“所以你应该知道了，她不仅不会死，还会被严密的保护起来——当然，这是在她的身份被发现之后。
当初的保密协议不只是要求试验者保密，同时也是对他们的保护，没有几个参与机构的联合声明，他们的身份不会被曝光——除非有像我这样参与了实际研究的研究者认出了他们。”
“很不巧，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参与了当初的研究，也就是你们那天遇到的部队的军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艺彤应该是认出了他才会突然逃跑，结果被误认为是可疑目标。”
“昨天他来找过我，想劝说我一起对李艺彤进行人体实验，”叶轻欢顿了顿，“也就是将丧尸病毒注射到她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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